45第四十四章 迎春-《帝后耕耘记之后耕耘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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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虚汗从白兰的额头积发,那件令她多年戒怀之事,到今天还是要挑破了吗?

    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宁芳真觉得自己近三十的宫廷生活是白混了,在个奴才面前连基本的威信都萎缩了。于是看向温腕:“她是哪家的?家里还有人没有?”

    “回主子,此婢万琉哈氏,听说父亲正等着郎中的缺。家里父兄俱在,正黄旗下,康熙十四年内务府包衣入宫,原在孝昭皇后身边调教,因见她老实本份,才提去了乾清宫。不曾想如此不识孝昭皇后的抬举,做出私下收受之事。”

    在裕亲王福晋说到她父亲正等着郎中缺时,白兰的瞳孔剧烈收缩,小衣瞬间被自己的虚汗打湿。她一直低调为人,连走动提升阿玛官职之事也隐缓之极数年不曾枉动,却不想还是露了消息。再一想不觉释然,在宫里,只有主子不想知道的,没有主子不能知道的。与其这时候还来遮掩,到不如坦承一切,求个解脱。

    “回太后,奴婢与敏贵人私下里并无任何往来,只荣妃娘娘让奴婢将一本蓝皮的书册夹在了御案不显眼的地方,只此一次,别的,便再没什么了。”她一向洁身自好,并不与宫妃来往,却因为唯一的胞妹婚配之事意外受了荣妃的恩惠,这才助了荣妃一次,却不想得惠的竟是那章佳氏,从此入了皇上的眼。她本无心是非,却终是染了尘埃,是命是劫,均是无可躲避。

    “写的什么,你可知?”

    白兰咬紧了一口银牙,屈然直道:“回皇太后,那绝不是什么**、艳诗。奴婢打开来仔细看了,从头至尾都是防洪、筑坝、引流、除沙的水利兴修之道。奴婢虽然愚昧,却也宫中禁、礼,绝不敢有辱孝昭皇后当年的教诲。那时候皇上正受洪灾所困,奴婢见敏贵人有此本事,这才……”

    防洪、筑坝、引流、除沙?

    宁芳失声而笑,笑得无奈而痛兮。

    到底男人还是喜欢这种女人的,有才有德、有专有常、若是再妩媚淑贤,真是一生难得的红颜知己呀。

    后世来的又如何?后世里本事的女人比比皆是,她施宁芳不过是朵开在路边的野草,没有什么眼见,更谈不上出息。

    温腕见宁芳已无意再问,便使人将白兰带了下去,把刚刚发生的说与李德全听,见李德全一脸茫然,不免恨怨:“你啊,怕是一帆风顺早没了警觉,竟在你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此龌龊事……”

    李德全哪里敢反驳,只将头低得更甚,恨不得咬碎自己两排老牙,却事到如今再多解释也不能抹消发生过的。

    宁芳笑够了,不免失泪。

    这个敏贵人,越来越令她好奇了,究竟还能有些什么本事?如果只单单是个水利天才,怕是不能引得他垂倾若此罢。

    启祥宫的桂树还包着厚厚的草结,绕过前殿,后院的东侧不知什么时候开出块不小的田地,几个宫女立在田边,田中正有个衣着朴素、旗头简单却肚腹显怀的女子在劳作。

    都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宁芳的心情却百转千回。以前她从不在乎那份“名正言顺”,可真的见了有个女人可以正而八紧地替自己的男人孕育子嗣,眼不刺、心不痛又怎么可能?现在,她只是个连质问情敌都没有正当身份的女人啊。

    远远打量那个形态娴静的女人,到不是个绝色的难得美人,可在这方方正正的皇宫里自己料理田里大白菜的女人,大概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宫女们眼尖,很快扶了敏贵人上来给宁芳请安。

    女人也见了不少,可明明向宁芳服礼却尤显端然高贵不可侵的女人就是当年贵为皇后的晴芳也没有这等气场。两相对视,在对方一双平等的视线里,宁芳看到的竟然是自己难掩的轻涩与惊慌。直到这一刻宁芳才洞觉,这个女人高仰的气志与出身无关,更像是眼界、心涛升华出的俯视差距,而难得的是,这个女人拔高的气志里难得的平和而非绝决的孤傲。或许,这就是知性的女人,会直面破浪的海啸,也可以享受居田的纯朴。

    走过去,宁芳仔细瞧地里的大白菜,个大、叶嫩,褐黄的泥土就在她几尺之外,起出来就能立刻下锅的简单。

    涩,大于酸。服,刮着涩。还有还有太多的情绪和自我否定,像是一片片的叶子,只能滥在了心里。

    “这都是你自己种的?”

    “是,秋天播种,只要注意些天气,分期可进食到翌春。”

    宁芳回头又看了眼这个与众不同的贵人一眼,心里那种无底的恐慌又甚了些,忙扶着温腕的手想找个地方坐下来。

    启祥宫的后院只住着一个敏贵人,面阔三间的东配殿的玻璃窗漆极是新鲜色浓,应是新装不满一年。

    温腕将门推开,宁芳踏着暖风进去,一眼瞧清过堂正对面墙上挂着的那幅油画,脚下便一软。

    若不是温腕近身扶了,怕主子就要瘫倒于地,抬前去看那画,见有五六尺见方,画的不过是一面海,海上浮着几间相似等距的草房子,除了用的是西洋的油墨画,再没什么其他特别的了,不知主子惊于什么,竟惊恐着急步往里,见到西暖间墙上并排挂着的一幅幅油画竟有一刻笑得满含热泪偏过头去吾自摇头。

    塞班岛的海岸茅草屋、巴黎的圣母院、印度的泰姬陵、希腊的帕特农神庙、莫斯科的红场、德国的黑天鹅城堡、伦敦的塔桥……即便宁芳曾是个旅游业从业者,也只能将这满室的二十余幅油画辩认出七八。

    熟悉的画面,异样的气场,原来——只是因为她和她曾来自相同的时空。

    等到宁芳真的情绪平静下来,看向立在不远外有些莫名的那个敏贵人,便都不再奇怪,也不需解释。

    “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是的。”

    “有人说过你画的地方都很奇怪吗?”

    “都是嫔妾梦里梦到的,怪一些也是正常的。”她轻巧掩过,知而有言,掩而有实。

    宁芳不免自嘲,已无需再问什么。在这样的女人面前,她其实太过稚嫩。

    扶着温腕出了去。殿外的春光有些刺眼,晃得她感觉一时虚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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